中国恒大的清算人准备就审计问题起诉服务于恒大14年之久的普华永道(PwC)。

  普华永道被恒大清盘人视作恒大暴雷的“帮凶”，不仅绝对没发现恒大存在的问题，反而助纣为虐，直接引发外界对恒大的真实的情况产生了巨大的误判。

  据多家新闻媒体报道，围绕向普华永道提出索赔的可能性，上月被任命为恒大香港上市控股公司的清盘人、来自安迈的杜艾迪和黄咏诗已与至少两家律师事务所进行了交谈。

  恒大清盘人认为，普华永道在对恒大进行审计时存在失职行为，导致恒大的债务危机被掩盖。如果恒大清盘人最终决定起诉普华永道，这将是全世界内针对四大会计师事务所的重大诉讼案件之一。

  不过，谈判还处于早期阶段，并补充说，谈判的存在并不代表恒大的清算人发现了普华永道存在不当行为的任何证据，也不意味着一定会提起诉讼。

  2021年10月，香港财务汇报局公告，就中国恒大2020年年度账目、2021年中期账目的财务报表展开查讯，对罗兵咸永道会计师事务所（即普华永道）为中国恒大出具的2020年年度账目进行的审计展开调查。

  2009年，中国恒大赴港上市时，普华永道便是其合作会计所，此后的14年，中国恒大的审计报告均由普华永道出具。在恒大被香港监督管理的机构调查之前却一直出具无保留意见的审计报告。这一点，广为投资者诟病。

  2023年1月，恒大委任上会栢诚会计师事务所有限公司为新核数师。上会栢诚的到来，揭开了恒大财务危机的黑匣子。

  2023年8月，中国恒大修订后的2021年年报、2022年年报得以公布，上会栢诚出具了无法发表意见的报告。尽管上会栢诚表示由于中国恒大人员流失导致他们在获取期初结余相关的完整及适时数据和记录方面遇到困难，但其公布的财务数据已足以令外界咋舌。

  财报显示，中国恒大2021年的净亏损高达6862亿元，净负债及净流动负债分别约 4731亿元及 6273亿元。加上中国恒大因种种原因涉及多起诉讼和仲裁案件，综合多种情况下，上会栢诚表示，中国恒大在持续经营的能力上有几率存在重大不确定因素，可能没办法在正常业务过程中变现其资产和清偿其负债。

  在普华永道站上风口浪尖之际，很多投资者也好奇，审计机构具体是审核什么？怎么来审核的？

  上海交通大学教授、会计审计行业研究团队负责人夏立军教授对南都记者表示，年报审计不是指对年度报告里所有内容的审计，具体审计内容主要是看报表和附注，是否按照会计准则要求，真实公允地反映了上市公司的年度财务情况、经营成果与现金流量。”

  如果普华永道认为恒大在持续经营上存在重大风险，那么应在审计报告中出具非标准意见的报告，及时对公众警示风险。这也通常是投资的人对审计机构寄予的希望所在。

  但普华永道在为中国恒大出具的2020年度审计报告中发表了无保留意见，并未提及该司持续经营的重大不确定性。这令投资者疑窦丛生：普华永道是否故意对风险视而不见？

  “没这么简单！”夏立军解释，审计师开展工作时所有职业行为都需要遵守审计准则，以此来判断企业持续经营是否有重大风险。审计准则里，包含了评估持续经营重大风险的根本原则和指南。审计师的责任是，就被审计单位管理层在编制财务报告时运用持续经营假设的适当性获取充分、适当的审计证据并得出结论，在此基础上就被审计单位持续经营能力是不是存在重大不确定性得出结论，出具相应类型的审计意见。

  夏立军表示，审计机构要关注被审计的上市公司的经营风险，对上市公司的持续经营能力保持警觉。如果财务报告按照持续经营假设编制，但审计师根据审计准则的要求判断公司管理层在财务报告中运用持续经营假设是不适当的，审计师应当出具否定意见的审计报告。

  他补充道，如果判断公司管理层运用持续经营假设是适当的，但存在重大不确定性，且财务报告对重大不确定性已作充分披露，审计师应当发表无保留意见，并在审计报告中增加以“与持续经营相关的重大不确定性”为标题的单独部分以警示财务报告使用者。如果判断公司管理层运用持续经营假设是适当的，但存在重大不确定性，且财务报告对重大不确定性未作出充分披露，审计师应当按照审计准则要求恰当发表保留意见或否定意见。

  那么，在恒大事件中，普华永道究竟应不应该承担相应的责任？若需要，又该承担什么样的责任？

  上海明伦律师事务所律师王智斌认为，对长期资金市场中介机构职责认定的核心就是是否勤勉尽责。“如果勤勉尽责了，但未能发现造假，出具的是无保留意见报告，那就能不担责；但如果未勤勉尽责，就需要担责。后者也分故意还是过失，这两种情况承担的法律责任也不相同。”

  那么，如何界定勤勉尽责？王智斌解释：“要看财务造假里的具体情节。假如说，企业的合同是虚假的，但审计机构没有认真核实，没有调查是否有真实的发货单之类的细节。如果是这种明显的瑕疵，当然就是未勤勉尽责。但若企业是深层次的舞弊，那么审计机构可能就很难发现。”

  王智斌认为，恒大年报存在虚假记载是审计机构承担相应的责任的前提，在此前提下，普华永道是否担责以及承担什么样的责任，大概能分为以下几种情形:

  一是，审计机构未尽审慎核查的义务，导致理应能察觉缺陷被忽略，此种情况下一般会判定为过失，并可能涉及民事赔偿。

  二是，如果普华永道配合企业造假，那么将承担连带赔偿相应的责任，甚至有可能涉及刑事处罚。

  三是，审计机构已尽了合乎行业标准的审慎核查义务，但仍未能发现管理层的舞弊行为，此时，即便年报存在虚假记载，审计机构也未必需要承担民事赔偿责任。

  当然，普华永道在恒大事件中要不要承担相应的责任，以及承担何种责任，最终结果有待监督管理的机构按照有关法律和审计准则标准调查定论。